压岁
除夕。
齐府万象更新，桃符门神具是新油了的，光可鉴人，沿阶朱红高照给几步一个的点着松柏香的火盆熏着，火树琪花间香烛掩映，上至夫人老爷下到小子丫鬟，面上皆是喜色红光，点翠步摇摇曳生光，镂空环佩叩响叮当。
小八爷一向是受人压岁钱的小辈，如今有妻有妾，也颇觉的自己是这园子里的主子了，于是心意一动，亲手封了红包赏人。
丹砂红纸裹了镇妖邪金犀钱并着张银票子，小八爷喜孜孜把红包赏了大小张。
大张草莽，瞧着红包愣一愣。
小八爷小笑：“给夫人压岁。”
这么大人了压什么岁，怕是床榻上宣誓上位不成，跑到除夕这得瑟自己是爷了。大张又觉得有趣又觉得可爱，把人往怀里一揽，恶虎扑羊似的往嘴上一吻，亲热了个够，吓得小八爷受惊得梅花鹿一样，择路而逃。
小张就好多了，俏狐狸笑吟吟捏了捏红包：
“呦，金犀钱。”
“何须这个，有八爷夜里陪着，日山就不怕邪祟了。”
还是小的懂事儿，齐八得意，抬一段嫩白腕子去勾人下巴，撩了半日，看小张眸色渐深，才见好就收，赶紧打发人去摆置天地纸马了。
等大小张不在了，小八爷悄悄自袖管儿抽出两个红包，拈弄摸索，举棋不定。
红包本是包给解九儿和红二爷的，可送了便有点子宣告主权的意思，眼下自己和他们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当，送去了也不知合适不合适。
尚未理出个头绪，就见小满一溜烟儿的跑进来，贼眉鼠眼鬼鬼祟祟的，小八爷看不过，教训道：
“大过年的，昂首挺胸着走，作一副猥琐样子做给谁看呢？”
小满委屈不迭：
“爷，这着实怨不得我。”
“若是给夫人他们看见了，您也得跟小的一个姿势走道儿。”
说罢展开手里东西，三个红封裹着压岁钱。
一封红二爷的，一封解九儿的，还有一封从红二爷的亲信阿四手上来。
小八爷傻了眼，尚来不及拆开看，就给老太太叫去祭祖敬神，只得匆忙把三封红彤彤压岁钱藏在枕头下去，披了苏绣滚边儿的外裳出门。
……
祠堂里。
小八爷捧香拜毯，一边祭祖一边惦记自己藏在枕头下的压岁钱。
不能……不能给他们俩发现吧？
不会不会，祖宗在上，求您让小八逢凶化吉，千万别给大小张逮住把柄。
千万千万。
……
……
齐家祖宗们飘在缭绕的香气里，看着纳头便拜的小八儿，一脸悲悯。
“寻常日子还能帮你一下两下的……”
“这次还真不行。”
“孩子，你别是忘了吧。”
“鸡年呐，是你本命年……”
……
《压岁》
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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